善意的謊言

炎熱的星期二下午，店裏門前來了一輛白色本地轎車。

車鏡反射使我看不到裏面的人。但應該不是現有的病人/顧客。

副駕駛座下來了一位中年婦女，她從后座拿出了一根三角拐杖。

繼駕駛座位上的婦女下來以後，從后座下來的是一位老年人。

她駝著背、彎著腰，雙手被兩個女兒攙扶着，緩緩向我拖著腳步走來。

滿臉皺紋的她很瘦小，腦門后挂著一個小包子，慈祥的臉孔讓我想起了外婆。

一進來，嘴裏啐啐念著，說不要換助聽器，老了怎麽死不去，等等消極負面之類的話。

她用熟悉的福建話對我說不想換助聽器，因爲自己老了，不想再花兒女的錢。

因為她的聽覺實在太差了，目前她擁有的助聽器即使調到最大聲依然給不了她需要的音量。
從進門至今，她對我們的問題都是用“嗯” 和 點頭來回應。

於是，我讓她試戴了一個適合她的助聽器。

戴上了以後，女兒開始跟她試著對話。

當她正確回答出午餐的菜單時，她女兒臉上的表情我依然記得。

那是感恩的表情，也是興奮的表情。

她說，我媽終于聽到了！

當然，要讓母親理解我們説話的内容，也需要一些技巧。

比如，取得她的注意，放慢説話的速度和放低説話的音調。

但，重點是，她聽到了！

女兒想要讓母親再次與她們對話。

然而，母親開始重復說不必更換助聽器，那些負面消極的話不停地重復著。

我看著她女兒，有默契的告訴母親，這是免費的。

我握著她的手，一字一句放慢速度，很清楚地說出了這個謊話。

我說，“您的舊的，給我，我的新的，給你，免費。”

她聼完以後，用力回握我的手，大聲地説了一句“Gam Un ah!! Ah Nya Ji (福建語）” (感恩的意思）

然後，我看到她雙眼眼角的閃亮淚珠。

房裏的空氣頓時充滿著感恩的味道。

她的眼裏寫著滿滿的感激。

而我眼裏寫著滿滿的尷尬。

我怎麽就讓老人家感激了呢？

其實還蠻心痛的。

那種複雜的心情，我很難形容。

但，我是替她開心的。因爲感覺她不用再用嗯啊來回答她聼不到的關心。

感恩S姐接受了我的請求，讓她們享有一些些折扣。

老人家步出店面的時候，臉上是燦爛的笑容。

88嵗的菩薩，感恩您。

我又上了一課。

課程依然是：

莫  ·  忘  ·  初  ·  心 

潔兒

140420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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